工作室画廊将推出群展「在各处」
一个月前工作室画廊聘用了新的实习生,他们都是海外留学回来。其中有一位还未毕业,由于疫情影响,无法到留学所在国,只能通过网络继续学业。由于时差,上课从晚上到凌晨三点,一早再到画廊上班。
去年,我们举办了一个有关驻地的展览。梁子涵作为具有驻地经验的艺术家参加了关于展览主题而展开的讨论。讨论中言辞幽默,感觉轻松真切,让人印象深刻。当时她也刚留学回国不久。
在往前,由于工作室画廊的工作关系,几次出国考察和进行相关的交流。经常两三天走访八九位艺术家的工作室。从默默无闻的年轻学生到卓有建树的中老年的艺术前辈,感触良多。密集的观察,让平日看起来模糊的个体,被分解成教育,文化,遗传等等几种要素。每种要素组成的多少让一个人区别了另外一个人。这样深刻的感触让我不仅仅开始反思自己。也开始用这样的眼光“解剖”身边的每一个人,企图找到一些未被发掘的新元素。
这些时刻闪现的零散信息,让我对具有艺术留学背景的一群人开始产生兴趣。带着这些好奇,我找来梁子涵,以她为圆心,迅速串联起了十位艺术家。他们都是留学归国不久,或正好待在国内。年龄在91-96年之间,属于标准的“后浪”。我们一起拜访了每一个人的工作室,越来越多的信息呈现在眼前。虽然年轻,但他们已经具有异常的个体自觉和知识储备。
我们决定以展览的方式呈现给大家。梁子涵提议以「在各处」为展览的主题,正好也避免大家误以为这是一个关于艺术留学什么的活动。同时也避免以我个人的观察与好奇,用留学的身份简单的把他们标签化。因此,更为关键的是展览期间将举办一到两场集体的讨论,关于他们的作品和对当下现实的看法。期待他们的表现,也期待您的参与。
——欧鸣
“呼吸——指机体与外界环境之间气体交换的过程。”
五月初的一个下午,我的艺术家室友思予向我提到这个概念。对于她与我来说,那是非常平凡的一天。我们坐在咖啡厅窗台前,上海天气很好。两周后,Celine向我提议,要不要一起策划一个群展,把近几年留学归国的年轻艺术家们聚集起来,谈谈我们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又是如何在此处生活创作。Celine、欧鸣与我三个人开始探访艺术家们的工作室,那天刚好是六一儿童节。两日密集的探访最终在我与思予的家中收尾,每位艺术家的生活与创作面貌伴随着我对“呼吸”的回想,逐渐汇拢在一起。
马婧在英国住了十年,近期才回到上海。她的家里有一只优雅的金毛犬,静静趴着听我们聊天。她经常旅行,车窗外风景转瞬即逝,画布上笔触轻重缓急。景象在她的记忆中化为感知,经过反复的绘画行为重新显现在画中。汪晓芙住在老式小区的顶楼,桌上摆着某位匿名人士送来的三束鲜花,后面墙上挂着一幅最新完成的画作,比房间里任何一株植物都显得春意盎然,我们的谈话伴着氛围电子乐,穿插关于“真相之洞”、“折叠时空”、“资本”以及“美好一天”的词句。
贾卉、王玉钰和杨乙嘉的工作室在松江,她们和朋友一起住在四百平方米的平层公寓里,白墙水泥地,分割出方正的格子间,像回到艺术学院。贾卉在北端的隔间,她形容自己就像“一个神”,在画里为图像创造世界,搭建逻辑,给无尽丰富的色彩和形体制造地基,可以任由诗性舒展。隔壁,王玉钰在编织硅胶、修建枣刺、打磨木条,她尝试让身体和雕塑活在一起,柔软和锋芒,肉色黑色大红色,材料部件散落在不同角落,等待下次组合时从中生长出新的肢体。杨乙嘉的小天地就在入口处,她正在记录自己的梦,一些格外清晰,一些只是温度与速度的幻影,她的画里有光,从欧根纱和棉布的最底层往外渗透。乙嘉也是这群朋友的“铜版画老师”,三个人拿出新刻的铜版,一只灰猫在我们之间蹑步走过,窗外嫩绿色田地宽阔,让人一时忘记自己原来在上海。
赵之亮住在常熟路上一个单间,屋里铺着浅木纹地板革。最近他用面粉和纸黏土做雕塑,每一处肌理都保留着他的手触碰过的痕迹,镜面纸嵌在雕塑里,像是它们的脸,贴着用水粉和黏土做成的小画,画里也有镜子,照到观者心里去。俞简刚搬了家,她的所有“玩意儿”都在静安寺附近一个数制工坊,这是她工作和创作的地方,她带着自己做的LED首饰去画廊开幕式、去艺博会,或者蹦迪,她喜欢编程,一直记得自己连接的LED灯第一次在眼前亮起时像宝石一样美妙。
在去见俞简的计程车上,我们和李昕頔通了电话,他住在北京,在艺术机构全职工作,他的工作身份与创作身份平行,并且相互观察,两种日常各自都有不可被消磨的性格,借符号与形体在他的作品中冲撞凝结。陈思予的房间很明亮,她最近正试着用画笔唤醒记忆中的瞬间,把这些情绪温柔延展,去年她画了1000多张手稿做成一支动画,视频中一只手逐渐张开,再轻轻握紧,背景斑驳,有阳光和树林的感觉。而我,正坐在隔壁卧室里写着这一篇文字,面前贴着今天早上画的人像练习,我并未见过这些画中的人,但我由衷地想念他们,所以画了下来,我想这是我与画布和时间共存的方法。
十位艺术家,我们来自各处,如今分布在各处,在每个人每日真实的创作工作中,我们相近与相异之处都变得更加鲜明,甚至能让人感到激动。我们正在处理从各处累积的知识,在各处游历的经验,在东西方之间、过去与未来之间、个人与环境之间,或许只是你与我之间持续往返。一只脚在内,一只脚在外,在“这里”与“那里”之间踱步、奔跑、匀速运动或者暂停,用自己的方式持续创作与生活,以此丈量文化之间的差异、悖论之间的距离,或只是在体验呼与吸的过程,看看在世界穿过我们之后,究竟留下了什么。
我们的作品和思考暂时在此处栖息,在此处交汇,在走向各处之前留下此时的痕迹,形成了这次展览。今天,我仍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怎样才能把这些作品的故事呈现清楚,我渐渐发现,这些作品、这些人、这些经历,平凡如每一天,特别如每一天,模糊如我们经历的每一瞬间,也清晰如这些瞬间,那么在文字不可及之处,还请各处作品言说。
——梁子涵